看，是谁在那老房子里面跳舞？

  这所房子很有年头了。据说，建造它是在日本进中国之前。有人估算出它的年龄，100年。街坊邻居们，特别是上了岁数的人，对他的记忆都是，自己出生的时候，或者搬过来的时候，这所房子就在那里。如今，居住在里面的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。

  老人姓金，平时不怎么出门。偶尔出来，也是在一个小姑娘的搀扶下，拄着拐杖，在门口的高台阶上颤巍巍地站一会儿，看看街道上往来的人。他的目光是木然的，没有生气。身体是瘦消的，皮裹着骨头。脸色是白皙的，似乎长年不见阳光的缘故。他没有孩子，那个搀扶他的小姑娘，是安徽来的保姆。除此外，就再没见有什么人进出这所房子。

  老人每天的事情，从早晨一起床，就是斜倚临窗的罗汉床上，喝茶！

  这所房子很大，大概有上百平米。说它老，是因为年景很深。可是，这所房子，却是典型的西式建筑。南面是一个大大的厅堂，旁边还有一个楼梯，往上是二楼，往下，则是地下室。在北京，老房子很多，但这个样式的则很少。厅堂的地面，是那种棕色白底儿瓷砖铺就的。瓷砖很小，大概20厘米，莲花瓣的样子。门是双扇双开的，进来，可以看见一地莲花。再说窗户，很高，也大，占满了南面的一堵墙。因此这所房子里的光线，并不暗。

  房子里面的家具很少，只有几件。一个是博古架，还有几把官帽椅。老人经常斜倚着的罗汉床有个脚踏。旁边是一只花几。花几的造型很有意思，瘦高瘦高的，上面有一件青花瓷的梅瓶，里面插着假花。值得一说的是，这些家具都是紫檀的。给这所房子，增添了一丝厚重的感觉。不过猛不丁看上去，房间是空空荡荡的。老人的姿态，就斜倚在罗汉床上，半眯缝着眼，看着地面上铺洒满了的阳光，出神，想事。一次，小保姆觉得光线太刺眼，走过去拉上窗帘，老人少见地露出了凶相，对小保姆命令道：“拉开！”

  一日，老人依然在房子里坐着。房子里很安静，什么声音都没有。小保姆坐在门边的一把椅子上，两个人无言，各自想着心事。忽然，老人嚷道：“你听！快听！”小保姆抬起眼来，诧异地看着老人，有点茫然。老人说：“多好的音乐。”小保姆吃惊地问：“什么音乐？”

  小保姆说的没错，其实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。老人说：“窗帘拉上，开灯！”小保姆更是不知所云。心说这大白天的，拉上窗帘干吗？还要开灯！不过，小保姆还是很顺从地站起身，把窗帘拉上了。窗帘是紫色丝绒的，两层，很厚。房间里迅速黑了下来。老人继续命令：“开灯！”小保姆顺从地将灯打开。屋子里的光线霎时柔和下来。老人呢？则不言语了。只是合上眼睛，歪在小炕桌上，以手拄着额头，不一会儿，脸上浮现出笑容，凝固了一样。

  小保姆见状，悄悄起身，出门。吱呀一声，门轴响动，老人勃然变色，嚷道：“你干吗？”小保姆很无辜，说，出去。老人用拐杖点指着小保姆，吼道：“滚！”小保姆哭了，不知道老爷子为何忽然大发雷霆？于是，两个人继续在那里坐着，无言，也没有声音。过了好长时间，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。小保姆抬起头，老人的脸色灰暗无神，显得极为委顿。赶忙给老人递过去茶杯，老人无力地摇了摇头，闭上了眼睛。

  他在想什么？这短暂的时间里，老人究竟经历了什么？房间里明明是什么声音都没有，老人为什么会说这个房间里有音乐的声音？为什么老人又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？小保姆很好奇。不过，小保姆没有问。她觉得，问了，老人也不一定会告诉她。又过了一会儿，老人终于张开了嘴，问小保姆：“刚才你看到了什么？”小保姆张口结舌，不好意思告诉老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，只得反问老人：“您看到什么了？”老人缓缓地说：“我看到了两个人在跳舞。”小保姆吃惊地瞪大眼睛，因为她分明什么都没有看到。但是，小保姆还是忍不住地发问：“两个人，是谁？”老人看了小保姆一眼，张了张嘴，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。

  或许，跳舞的是老人自己，或许，是老人的情人，或许，是老人消失了的时光…… (阿昭/文)

(来源：新浪红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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